那些困在澳洲的中国人…

清晨5:30,窗外的天空还是孤独的深灰色,我从梦中没来由地惊醒,抬头望向天花板的瞬间,一下子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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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被“困”在悉尼的第761天。

“困”这个字眼,在任何时候读起来,都给人一种动弹不得的囚禁感。却唯有现在,用起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恰当。

我打开手机,里面是几条未读的消息。

妈妈在我们三口之家的群里,关心悉尼现在什么温度,催着我去添置几件冬衣。闺蜜发来她刚收到的新工作的offer,激动地问我今年什么时候能回去。

关注的微信公众号里,又多了些布里斯班新增疫情的新闻。而澳洲究竟什么时候能解封,一如往常地杳无音信。

我好想回家。

我们就是这样一群,因为澳洲封境,而被困在悉尼不能回国的留学生们。

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几个和我一样,想回家却不能回家的“真实故事”。

关于友情,关于爱情,关于亲情。

@琪琪  新南威尔士大学计算机硕士 来悉尼2年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这么久的独居生活。”

疫情爆发的时候,我正在这边焦头烂额地读Summer。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个人住在zetland的一栋两房公寓里。室友已经回国一年多,陪着我的是一只她走时托我照顾的圆乎乎的布偶。

我从每天定时给她拍猫猫的视频,跟房东argue减房租,到帮她去办各种手续,收拾行李一件一件寄回国。

终于,最后还是等到了那句:“琪琪,我可能不会再回去了。“奶糕”就拜托你了。”

后来渐渐习惯了在Zoom上度过我的留学生涯,和“素未谋面”的小组成员在WhatsApp群组里热火朝天地讨论pre的主题。

好像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这种独居又封闭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每次从家附近的Woolworth购置完日用品,一个人沿着路边慢慢往家走时,看到昏黄的路灯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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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有点孤独吧。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闺蜜的婚礼邀请函。她特别激动地发来一长串婚纱照,告诉我婚礼定在她的生日,要是敢鸽她我就死定了。

照片里的那个女孩,笑得那么美。

那个我曾经发誓只要她结婚,就算我在月球火星,都必须踩着火箭回去给她当伴娘的女孩,真的要结婚了。

我却竟然真的无法到场。

手机屏幕泛起的光,突然晃花了我的眼睛。那句“我可能回不去啊”,怎么都按不下去发送键。

新婚快乐,我的少女时光。

虽然我可能没法看你披上白纱,一步步走向那个比我还爱你的男人,边笑边哭的样子。

但未来的漫漫长路,我都不会再缺席。而是会牵着你的手,说着唱着,走过一阶又一阶的人生。

@Lydia  悉尼大学金融硕士 来悉尼4年

“南半球的的我和北半球的你,终会合为我们。”

2020年的那个春节,男朋友要回国看看父母,我因为刚找到满意的工作没有和他一起回。

临走的那天,我送他到机场。他站在那个大大的Departure标识下,用力地抱了我一下。

“过完年我就回来,宝贝等我。”他对我说。

我笑着看他消失在安检入口,然后像往常一样,满怀憧憬地赶去新公司实习。那时的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短暂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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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疫情的新闻铺天盖地卷来,国内封城,澳洲封境,他回来的机票被取消,也因为担心安全没有选择第三国中转。

阴差阳错的,我们就这样被生生分隔在上海和悉尼。

起初一天天的等,真的很难熬。我们的心情每天都像在坐过山车,随着各大公众号的标题大起大落。

为了让彼此安心,我们每天都会打电话,分享各自身边好玩的事。凌晨2、3点,他在地球另一端隔着时差,一边忙新项目一边哄我睡觉。

醒来时我总能雷打不动地收到他睡前给我写的“小作文”。纸短情长,是独自身处异乡的我,最温暖的慰藉。

每周我们还会约着一起看一部好看的电影,在语音里热烈地讨论情节。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彼此同频的心跳。

他还总拉着我,一起构想两人未来新家的样子。情侣漱口杯要什么颜色,家具要喜欢的日式风格。

只是所有的计划一次次地被无限期搁置,从7月到12月,好像永远也无法兑现。

我开始试着习惯空荡荡的房间,以及走路的时候,身旁没有他。

时间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与无边的期盼中溜走,我们彼此的生活渐渐变得忙碌起来。

我从一个初入职场的小菜鸟,慢慢成长到可以独挡一面;而他也在陌生的城市,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心仪的工作中游刃有余。

他开始总在电话里跟我提起,现在国内机会真的很多,发展很好。然后试探性地问我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而手机这头的我,一想到回去就意味着所有推倒重来,去面对全新的未知,便迟迟给不出答案。

认识时间并不算长的我们,在这段彼此在各自空间逐渐步入正轨的异国恋里,开始偶尔感觉到力不从心。

2020年无疑是个“分手年”。

每天都有无数情侣被冲散在“不知道何时能见面”的洪流中。

“等你回来”还是“等我回去”,未来无论怎么选择,都意味着有一个人要牺牲和妥协,甚至彻底抛下现有的一切。

还要再坚持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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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坚信我们感情坚不可摧的自己,也突然有了些迟疑。

那天,我急匆匆地穿梭在悉尼街头。接连几天的暴雨,将我的心情敲打得异常烦躁。

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进入闪烁的红灯状态,街道两旁的车辆已经跃跃欲试。一个男孩牵着身边女孩的手,两个人嬉笑着冲过马路。

他们的笑声融化在雨水里,为整个黯淡的世界带来了一抹明亮的颜色。

像极了那时在一起的我们。

我突然做好了决定。

@如烟  悉尼大学会计硕士 来悉尼3年

“我们总要不得不学会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2020年也许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劫难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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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我来说,是末日。

在这一年,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父亲。而我却因为滞留在澳洲,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我从central火车站下来,穿过那条长长的隧道,突然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

“你爸昨晚走了。”

好像自从长大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么撕心裂肺的痛了。我蹲在路边,一边哭一边握着手机,翻遍了所有的订票网站。

可是就算买到票又怎么样呢,回去还要隔离至少半个月。无论如何,我都再也见不到我爸了。

那一刻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一遍一遍地骂自己。我出国到底干嘛呢,为什么不在家多陪陪父母呢,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吗。

泪水一颗一颗落在那些“无航班信息”的黑字上,将我的世界映得一片漆黑。

日子总还是要继续。我咬牙强迫着自己恢复正常的工作、学习、社交,只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它就像扎在我心中的一根刺,拔出来血肉模糊,留下一道我不敢触碰的伤疤。

前几天,《你好,李焕英》在澳洲上映了。我没有约朋友一起,而是自己偷偷买了最后一排角落里的票,想要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

电影最后,镜头闪回过一幕幕贾玲和母亲从小到大的片段,她边跑边流泪,我也跟着哭得像个傻子。

脑海里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和父亲有关的记忆。

22岁的我出国留学,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爸爸去机场送我,要过安检的时候,我不争气地没忍住掉了几滴泪。爸爸嘲笑我道:“都多大了,还哭,丢不丢人呀。

快进去吧,别误了飞机。”然后特别洒脱地朝我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后来听我妈说,他回家之后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话也不讲,饭也不吃,只说想儿子。

16岁的我因为早恋成绩下滑的厉害,爸爸知道后什么都没有说。有天我醒来发现书桌上悄悄放了张纸条,上面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迹:儿子,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爸爸相信你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还有,记得对自己喜欢的姑娘好点,别成天不着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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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岁的我考了全班第一,爸爸顶着炎炎的夏日,跑到离家很远的商场买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变形金刚,那在当时是远超我们家庭收入负荷的奢侈品。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他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却还是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骄傲:“儿子,好样的。咱们再接再厉。”

6岁的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就急着逞能,死活不让我爸扶。结果没骑几步路就摔倒了,坐在地上哇啦哇啦地哭。爸爸在旁边一边仔细地帮我给腿上擦破的伤口消毒,一边帮我擦干净鼻涕,笑着点了点我的脑门:“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呀,丢不丢人呀。”

我好像突然听到了我爸的声音。

夹杂着一些微弱的抽泣声,观众开始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去。影院的散场灯亮起,将我的世界照得灯火通明。

如果我以后的孩子问我,爸爸几岁才长成大人。

我会答:2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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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每一个“滞留”在澳洲的他们,都说着同样一句话。

“肯定可以回家的。”

在这段支离破碎的时光里,有人毅然踏上了回国的路途。也有更多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选择留下。

他们试图在摇摆中找到一个平衡的缝隙,即使东倒西晃,也仍然努力地站稳,直视未来。

悉尼的初秋,天空徜徉在澄澈的蓝色里,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纯净。

尽管这个世界还是一地鸡毛,大自然还是那么温柔地按时美丽。

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2021,愿我们都不再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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