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上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华盛顿受到英雄般的欢迎，这位战时领导人在国会联席会议上的历史性演讲，被拿来与英国战时首相丘吉尔相比。
乌克兰军队不仅阻止了俄罗斯入侵者，还在北部、东部和南部将他们击退，使俄罗斯只控制了它原本预计几周内就能征服的国家的20%。
美国和欧洲承诺提供无底洞般的资金来资助乌克兰为自由而战的勇敢战斗，这是二战以来欧洲最大的冲突。世界各地的建筑顶部升起了乌克兰国旗以示团结，每一个战场上的转折都成为头版新闻。
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泽连斯基总统和他受困的国家将在2024年进入一个截然不同且更危险的境地。
2022年的战场胜利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沿着一千多公里长的前线的僵局。
这已成为俄罗斯军队在泥泞的战壕中进行打击和反击的残酷死亡地带。
在这里，成功以米计算，而不是公里，偶尔以巨大代价赢得或失去一片战场，但对战争的总体状态没有任何改变。俄罗斯仍然控制着它在今年年初所控制的乌克兰大约20%的领土。
这种僵局正在美国和欧盟中引发对战争的日益增长的疲劳，这两个财政强国资助着乌克兰抵御俄罗斯军队的能力。
这迫使泽连斯基成为全球筹款人，他穿梭于世界各地，拼命努力将国际关注点保持在乌克兰。
乌克兰总统本月初对华盛顿的访问，是自2022年2月战争开始以来的第三次，与他一年前的胜利访问截然不同。由于共和党对乌克兰新援助方案的日益反对，没有宏伟的国会演讲，而是与国会选定的成员进行了一系列闭门会议。
自10月7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和随后的加沙地带以色列-哈马斯战争以来，泽连斯基的任务变得更加艰巨，这在最糟糕的时候将世界的注意力从乌克兰转移走了。
泽连斯基谈到加沙战争时说：“这是对乌克兰的关注、合作和支持的流失。这对乌克兰的立场和援助产生了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克里姆林宫，静静等待时机，打持久战，并押注希望西方会厌倦无休止地资助乌克兰的战争努力。
前英国陆军将军理查德·巴伦斯（Richard Barrons）说，乌克兰人感到沮丧的原因是，他们现在不仅感觉到今年表现不佳，他们知道俄罗斯人的游戏正在改善。
他们看到了国会中发生的事情，也看到了欧盟中发生的事情。
随着冬季的到来，进一步冻结了前线上潜在的行动，泽连斯基正在与美国高级指挥官举行会议，讨论如何打破2024年的军事僵局，并与自己的顾问讨论如何保持美国和欧洲的政治意愿，继续资助乌克兰的战争。
对于欧洲来说，赌注可能再高不过了。
战争研究所的最新报告警告说，如果美国和欧洲停止提供军事援助，俄罗斯可能会征服整个乌克兰。
报告称，这样的结果会将疲惫但胜利的俄罗斯军队带到从黑海到北冰洋的北约边界。
关于乌克兰明年应如何打这场战争的辩论日益增多。
乌克兰军事指挥官扎卢兹尼（Valery Zaluzhny）今年早些时候承认战争在前线陷入僵局，这让泽连斯基感到愤怒，他认为这样的承认会使他获得军事援助的任务变得更加困难。
扎卢兹尼此后进一步表示，“最有可能不会有深远而美妙的突破”。
这种僵局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乌克兰被迫将计划中的反攻从春季推迟到六月，因为它没有足够的弹药和武器。
正如泽连斯基所说，这为俄罗斯提供了时间来布雷我们所有的土地，并建立几条防线，而且，他们显然有比他们需要的更多的时间。因此，他们建立了更多这样的线路。而且，他们在我们的田野里埋下了大量地雷。
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伯恩斯（William Burns）表示，观看俄罗斯人建造大量的龙牙式反坦克障碍物、深层相互连接的战壕网络以及自二战以来最密集的雷区令人痛苦。
他说，我们看到他们建造了非常坚固的固定防御工事，很难突破，对乌克兰人来说代价高昂，非常血腥。
双方广泛使用无人机意味着所有重大的部队或装甲车辆运动都会被提前发现，消除了突袭元素，使前进的部队容易受到俄罗斯打击。
乌克兰和美国指挥官都严重低估了这些俄罗斯防御的强度，并对乌克兰军队最终能够突破并推进到梅利托波尔镇，然后前往亚速海的期望不切实际，这将切断俄罗斯通往克里米亚的陆地通道。
相反，乌克兰部队在距离海岸很远的Robotyne村附近陷入困境，这个村庄他们在八月曾引人注目地占领，但自那以来未能向南深入。
在整个前线都可以看到同样类型的战略僵局，引发了关于乌克兰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的辩论。
正如乌克兰外交部长库列巴（Dmytro Kuleba）本月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写道：“目前的战争阶段对乌克兰或我们的合作伙伴来说都不容易。每个人都希望在战场上快速取得好莱坞式的突破，这将迅速导致俄罗斯占领的崩溃。”
乌克兰进攻的最积极方面是对俄罗斯黑海舰队在克里米亚的攻击，这摧毁了大约二成的舰队，包括本周沉没的另一艘俄罗斯战舰。这破坏了莫斯科封锁乌克兰至关重要的粮食出口的希望，并使乌克兰得以维持其经济。
美国认为俄罗斯将在北方春天发动一次重大进攻，美国将军们正在推动乌克兰采取更保守的战略，保持它所拥有的领土并挖掘，而不是以生命和资源的巨大代价继续前进。这一举措将使乌克兰有时间从西方接收更多远程武器，并最终让其捐赠的F-16战斗机升空，试图打破僵局。然而，乌克兰人则争辩说，他们需要继续攻击，至少有助于让世界继续关注这场冲突。
乌克兰人认为，美国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对僵局负有责任，因为它最初不愿意相信乌克兰人使用能够打击俄罗斯领土深处供应线的远程武器。
尽管美国已经逐渐放宽了对此类武器的限制，并且迟到地向乌克兰提供了远程陆军战术导弹系统（ATACMS），但乌克兰人说这太少且为时已晚。
对乌克兰未能突破俄罗斯防御的挫败感正变得公开化。对泽连斯基领导的批评在乌克兰国内日益增长，军事指挥官现在寻求动员多达50万新士兵，以弥补通过死亡或受伤失去的大量士兵，并为那些经历了近两年战斗的疲惫士兵提供缓解。
但泽连斯基目前的主要挑战不在国内，而是在海外。
在美国，随着总统选举活动的临近，共和党内部支持结束对乌克兰的军事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大。
美国已经向乌克兰提供了750亿美元的军事、人道主义和财政支持，但国会中的共和党人拒绝批准进一步的600亿美元（合878亿澳元）援助方案，除非白宫同意移民改革。
共和党人将乌克兰的资金与其他无关问题挂钩的做法在一年前是不会发生的，这表明党内孤立主义派别的影响力正在增加。尽管这些孤立主义的共和党人仍然是少数，但他们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令人担忧，鉴于乌克兰的利害关系。
拜登总统仍然是基辅的坚定捍卫者，并表示美国甚至在辩论是否需要资助乌克兰的战争努力是“令人惊讶的”。他在本月与泽连斯基站在白宫时说：“今天，乌克兰的自由处于危险之中。但如果我们不阻止普京，它将危及几乎所有地方的自由。”
拜登说：“历史将严厉地审判那些背离自由事业的人。普京押注美国无法为乌克兰提供支持。我们必须、必须、必须证明他是错误的。”
泽连斯基最大的恐惧将是，如果特朗普，他是共和党总统提名的明显领跑者，于11月当选总统。
特朗普没有承诺继续资助乌克兰，并声称他会在24小时内解决战争，通过鼓励泽连斯基“达成协议”，这被广泛解释为迫使他接受谈判和平。
民意调查显示，现在几乎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向乌克兰提供了过多的援助，高于一年前的四分之一，但几乎一半的人仍然说美国向基辅提供了适当数量的援助或不够。
泽连斯基在欧洲也有担忧，那里的匈牙利民粹主义总理奥尔班阻止了欧盟批准价值820亿美元的乌克兰援助计划。
奥尔班是乌克兰的批评者，他与莫斯科保持着友好关系，并反对欧盟对俄罗斯的制裁，他希望将乌克兰的援助与欧盟和匈牙利之间的其他无关问题挂钩。尽管这种僵局可能在下个月初得到解决，但这是一些基辅人担心的欧盟日益增长的乌克兰疲劳的迹象。
克里姆林宫的普京正关注着这一切，特朗普的民调数字强劲，以及美国国会和欧盟关于乌克兰的激烈辩论，这些都让他感到安心。
在本月的一次长达四小时的新闻发布会上，普京表示他打算继续战斗，直到乌克兰屈服。
他说：“和平将在我们实现目标时到来，”这包括所谓的乌克兰“去纳粹化”和“去军事化”。“敌人宣布了一次大规模的反攻。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奏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他们只是在送他们的人去被摧毁。”
普京还提到了西方对乌克兰支持的辩论。
他说，乌克兰今天几乎什么都没有生产，一切都来自西方，但免费的东西总有一天会用完，看起来已经用完了。
普京知道时间对俄罗斯有利，而不是乌克兰。乌克兰几乎完全依赖持续的西方支持来继续战斗，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这种支持可能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明年11月，美国总统选举可能导致特朗普重返办公室，对乌克兰造成打击。
在战场上，俄罗斯还拥有长期优势，拥有比乌克兰多得多的军队、武器和装备，后者只有前者人口的三分之一。
普京已经让他的国家进入长期战争状态，以无限期地继续冲突。
2024年，俄罗斯预算约1600亿美元用于军事，是2022年2月入侵前的三倍多。这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6%，或计划政府支出的40%。
据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发言人沃森（Adrienne Watson）所说，普京“似乎相信冬季的军事僵局将耗尽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并最终使俄罗斯在俄罗斯损失之后获得优势”。
前线的僵局不可避免地引发了猜测，这条前线可能有一天会成为两国之间新的非正式甚至正式边界。这将使俄罗斯占领约20%的乌克兰领土，高于入侵前已控制的大约7%。
根据一种猜测性的未来和平协议，乌克兰将放弃对俄罗斯军队已占领的20%领土的主张，以换取加入北约和随之而来的铁一般的安全保障。
但这种协议，或任何其他形式的谈判和平，不太可能在2024年以任何严肃的形式被讨论。
泽连斯基表示，他打算继续战斗，直到乌克兰收复所有领土，包括克里米亚。
他在战争中仍然拥有强大的公众支持，基辅国际社会学研究所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80%的乌克兰人反对向俄罗斯让步。除非冲突的状态发生戏剧性变化，否则泽连斯基不会考虑任何形式的谈判。
普京更没有理由谈判和平，知道时间在政治和军事上都站在他这边。对普京来说，一项和平协议中俄罗斯保留已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将是问题所在，鉴于他在2022年9月鲁莽地宣布吞并四个东部州，而当时俄罗斯军队只占领了这些地区的部分地区。
普京不太可能同意任何包含比他已吞并的领土更少的和解。
目前，泽连斯基和普京都公开敌视任何和平或谈判的讨论，他们各自的立场相距甚远，以至于任何谈判都显得毫无意义。
乌克兰外交部长库列巴表示，停火只会帮助俄罗斯。
他说：“一些分析人士认为，通过建立停火来冻结冲突是目前的一个现实选项。”
支持这种情景的人认为，这将降低乌克兰的伤亡，并使乌克兰及其合作伙伴能够专注于经济复苏和重建、融入欧盟和北约，以及我们国防能力的长期发展。
他说，问题不仅仅在于，现在的停火将奖励俄罗斯的侵略。停火不会结束战争，而只会暂停战斗，直到俄罗斯准备好再次向内陆推进。
他说，任何在前线划定边界的协议都会“让数百万乌克兰人，在俄罗斯占领下遭受压迫”。
随着战争接近两年，解决方案似乎从未如此遥远。双方都在为一场长期战争做准备，没有结束的迹象。
对于乌克兰来说，2023年在前一年的胜利之后是令人失望的一年。
在2024年，泽连斯基需要以某种方式改变战争的进程，以保持最终胜利的希望，并帮助确保西方继续为之付出代价。
对欧洲和自由世界来说，赌注再高不过了，但这将是泽连斯基迄今为止最大的挑战。
作者：Cameron Stewart 是《澳洲人报》的首席国际通讯员，结合调查报道外交事务、国防和国家安全，为《周末澳大利亚人》杂志撰写专题报道。
他此前是该报的华盛顿通讯员，从2017年到2021年初负责报道北美事务。他还是20世纪90年代末的纽约通讯员。
Cameron Stewart 是澳洲年度记者Graham Perkin Award奖的前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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