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重度对冲”坐收渔翁之利？全球最大自贸区刚诞生就硝烟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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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么简单
听说您们有个金字塔？
雪中送炭还是风险对冲？
请勿践踏花草
也许没有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

没那么简单

两周前，全球最大自贸区正式诞生，这份协定（RCEP）由东盟10国牵头，并由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一起签订。

该自贸区涵盖全球30%以上的人口（23亿），同时区域GDP总和达到25万亿美元。

在表面上，协定的签订是成员国通过实际行动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强化亚太地区相互合作的地标性事件。而实质上，这份谈判历时近8年的协定在2020年末敲定，也颇具其他意义。

首先，虽然美国大选尘埃落定，但是拜登新政府的外交政策，特别是在与中国的相关政策上依然存在较高不确定性，所以RCEP的签订时间似乎存在特殊考量。

其次，许多媒体在看到中国与澳大利亚均签订了该协定以后，纷纷欢呼雀跃，断定“中澳关系破冰了”。然而，仅在几天后，中国海关总署再次宣布暂停进口维多利亚州的原木木材，因为检测发现存在林叶害虫。

所以，无论是中澳关系还是中美关系，并没有因为协定而发生本质变化。相反，牵头RCEP的东盟10国，特别是与中国接壤的越南却成为了焦点。

听说您们有个金字塔？

据美国老牌军事智库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高级国防分析师戴瑞克·格罗斯曼（Derek Grossman）教授分析指出，越南在外交层面上有一种独特的金字塔模式，从上到下分别是：

全面战略伙伴关系（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s）：从军事到贸易，包括所有领域内的各类合作关系，目前只有中国、俄罗斯以及印度荣登该榜；
战略伙伴关系（strategic partnerships）：与越南共享长期经济、贸易以及外交目标的国家，比如澳大利亚和日本；
全面伙伴关系（comprehensive partnerships）：与越南共享地区稳定和军事合作目标的国家，比如美国在某些领域上与越南存在对抗，但是又微妙地帮助越南制衡中国。

值得一提，在所有荣登金字塔的国家当中，仅有中国被列为最高等级的“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comprehensive strategic cooperative partner）。

通过观察金字塔各层中所包括的国家，并不难判断越南在外交上的优先考量——合作伙伴的地理位置和综合国力成为了首要条件，其次才是经济与贸易往来。

越南首都河内市中心一景

但是，随着中美冲突在过去4年间的不断加剧，南亚及东南亚地区似乎将注定成为中美博弈的新战场，而越南的金字塔也似将发生重大变化。

10月末，即将卸任的美国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造访南亚和东南亚多国。虽然此行的最初目的是想通过外交造势挽回美国民众对特朗普政府的信心，但是在大选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蓬佩奥的这趟亚洲之行却为胜出的拜登锦上添花。

首先，蓬佩奥的主要目的在于推销“印太战略”，通过拉拢亚洲各国加入美国主导的地缘和经济战略计划，制衡美国目前最主要的对手——中国。

但是，此行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在访问印度、斯里兰卡、马尔代夫以及印尼等国时，国务卿多次强调了中国在亚太地区的“威胁”，并鼓励各国重新审视与中国的关系，但均收效甚微，甚至适得其反。

在访问斯里兰卡期间，蓬佩奥表示美国愿意向斯里兰卡提供一笔价值4.8亿美元的援助资金，以协助该国修补落后而脆弱的运输基建设施，并改善土地管理方式。然而，这笔巨款却遭到了诸多斯里兰卡政要的反对，后者表示一旦接受该资金，美国反而可能会对该国造成国家安全损害，并借机获取土地。

在马尔代夫，国务卿的动员计划同样没有奏效。蓬佩奥多次将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经贸合作称为“违法且具有威胁性的侵占行为”，并强调中国在该地区“非法侵占土地以及破坏环境”。

对于中国通过“一带一路”（BRI）在过去几年间向该地区投资的数十亿美元，蓬佩奥再次指责中国的“债务外交”让小型国家陷入债务陷阱。

但是，包括斯里兰卡总统戈塔巴雅（Gotabaya Rajapaksa）在内的多个受访国领导人却公开表示，中国从未导致国家陷入债务陷阱。

也许正是因为连续吃了闭门羹，蓬佩奥才在行程结束前忽然加上了越南。

雪中送炭还是风险对冲？

当然，如果硬生生地访问越南，可能有损美国形象，所以越南政府也“通情达理”地主动邀请了蓬佩奥，而邀请人正是越南副总理兼外长范平明。

对此，兰德公司的格罗斯曼教授指出，美国与越南的对立关系在近年来得到了明显改善，而这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越南正在利用中美对抗进行“风险对冲”。

所谓“风险对冲”原本是指金融市场中投资者利用金融工具降低投资风险的策略，而在国际关系中，这种风险对冲就成为了某国为了避免被卷入其他国家争端而采取的策略，而“追随”和“制衡”是两个最常见的对冲手段。

很明显，越南所采取的对冲策略更倾向于“追随”美国。

从地理位置和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上来看，中国与越南的羁绊远高于美国，但是从经贸关系来看，美国却是越南最重要的贸易伙伴。

据越南官方统计，美越两国在2019年的双边贸易总额已达到757亿美元，其中越南对美国出口额达613亿美元，而美国自然成为了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占越南总出口的23.2%。

但是，越南对美国巨大的贸易顺差也毫无意外地引来了美国的惩罚性关税制裁，此外还包括正在进行的301调查（Special 301 Report，即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对贸易伙伴进行的调查，结束后可能启动单边制裁）。

所以越南副总理热情邀请国务卿访越，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一方面向连续碰壁的蓬佩奥雪中送炭化解尴尬，另一方面则趁机改善两国贸易关系。

美军航母近年来多次访问越南岘港

无独有偶，越南在过去3年中还多次邀请美军航母访问岘港。2019年，美国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Mark Esper）以及美军印太司令菲利普·戴维森（Philip Davidson）首次访问越南。作为回应，美国同样连续两次邀请越南参加环太平洋军事演习（RIMPAC）。

如此紧跟美国步伐的情况下，越南在2020年封杀华为参与其5G网络建设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也有细心的分析人士指出，越南在面对美国和中国时，并没有一边倒向美国，而是谨慎地与美国保持暧昧关系。

首先，美国在今年7月对中国南海发表了激进的立场声明后，越南并没有立刻拍手叫好（中越在海域主权方面冲突不少），反而不冷不热地表示：“越南欢迎各国对于该海域发表符合国际法的有关立场。”

另外，越南同样与中国签署了“一带一路”（BRI）倡议合作备忘录，虽然尚未取得重大成果，但是越南深知与中国维护友好关系的必要性，而这也是作为金字塔最顶尖的中国希望看到的。

不过，兰德公司的格罗斯曼教授却指出，虽然越南希望利用重度对冲来坐收渔翁之利，但是自家的“邻里关系”也开始发生变化。

请勿践踏花草

柬埔寨和老挝，这两个被越南列为“特殊战略伙伴”（special strategic partners）的老邻居在面临中美选择题时，显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在越战结束后的几十年间，柬埔寨和老挝一直是越南最为坚定的盟友。

越战期间（1954-1975），柬埔寨和老挝为越南共产主义军队提供了关键的物资和庇护，而战争期间开辟的胡志明小道（Ho Chi Minh Trail，也称长山道）在将战场扩大到了柬埔寨和老挝境内的同时，也成为了地球上被轰炸最多的地方（超过中东）。

但是，就在越南悄悄挪步靠拢美国的同时，柬埔寨、老挝和中国的关系也随着“一带一路”的推进而升华。

10月12日，柬埔寨总理洪森就在金边会见了中国外长王毅，并签署了双边自贸协议（从磋商到签署仅耗时6个月）。

另外，柬埔寨同样也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受益方，目前已经收到超过53亿美元的投资，其中将重点开发金边的道路、桥梁、机场、铁路以及水坝项目。

越南的另一个老邻居老挝同样接受了“一带一路”的投资，其中中老国际铁路通道就将中国南方省会城市昆明与老挝首都万象相连。而老挝的特殊地理位置（被中南半岛六国环绕，境内多山少路）一直以来都是严重限制该国发展的硬伤。

格罗斯曼教授指出，“一带一路”计划的国际铁路项目终点不会是老挝，而是将从老挝起步，逐渐连接泰国、新加坡，乃至整个东南亚，在大幅增加贸易流通的同时，也加强中国与东盟（ASEAN）的凝聚力。

印尼外长蕾特诺于10月末接见蓬佩奥

当然，蓬佩奥吃闭门羹也并不代表东盟各国就都选择与中国站队，其中：

印度尼西亚：作为东南亚最大国家，且GDP几乎占到该地区一半，印尼不仅是20国集团（G20）的成员国，同时也在地理位置上远离中美两国。印尼外长蕾特诺·马尔苏迪（Retno Marsudi）不止一次明确公开表示：“印尼不希望卷入这场对抗……东盟（ASEAN）需坚定不移地保持中立和团结。”
新加坡：无论是前总理李光耀还是现任总理李显龙，新加坡作为一个城市之国，一直以来都被誉为“国际关系平衡大师”。在中美交恶之后，李显龙就在多次强调，新加坡和其他亚洲国家一样，希望同时与中国和美国保持友好关系。这也呼应了李光耀曾经说过的：“如果大象打起架来，恐怕它们脚下的小草都会遭殃。”
泰国：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CSIS）的资深分析师穆瑞·希伯特（Murray Hiebert）将泰国形容为“风向大师”（墙头草），特别是在中泰铁路的谈判过程中，泰国就展现了这一特长——首先是不声不响地跟随美国进行军事演习，然后在与中国谈判铁路的过程中专门把日本叫来参加报价，目的明显是为了从中最大化自身利益。

也许没有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

除了这些国家以外，其他国家也或多或少地在“追随”和“制衡”中进行了选择。

但是，格罗斯曼教授也指出，虽然表现不一，但是东盟各国，尤其是核心成员，都深知团结和中立的重要性。这些国家对于美国的防范之心非常强烈——当时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日本及其电子芯片产业遭到美国彻底摧毁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作为小国家来说，过度依赖大国而忽视自身发展的独立性往往是致命的。